此時其他考生也都在自己的屋中苦讀,年後的薛府顯得異常寧靜。
庭院中的積雪曬了大半日的太陽仍未全部化開,嫣紅的臘梅在清雪中肆意綻放,花瓣上仍有殘雪
未消,紅白相間,遠遠望去,如冰肌玉骨、紅顏含笑。
前廳處,管家再次將薛常恭恭敬敬迎進來,燒起炭爐取暖,又替他泡了一壺茶,垂首道:「外面
正化著雪,天寒路滑,主子怎麼年初一便過來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急事?」
薛常笑了笑:「的確有要緊事,不過倒也不急。早晨入宮一趟,得了陛下吩咐,說元宵過後讓這
些考生去貢院走一趟,認認路,後面來的再分次安排,免得到時候人多擁擠卻不識得考試的地方,亂
亂鬨哄的出了岔子。」
管家雖然只負責府內的一應家事,對一些基本的東西倒還瞭解,忍不住勸慰道:「主子貴為一朝
丞相,事務繁多,這科舉是禮部的事,您又何必事無鉅細?當心累壞了身子。」
薛常將手中的茶碗放下,笑道:「不礙事,其他考生的事我便不管了,這些個解元既然住在我府
中,順道過來看看傳個話也無妨。」
管家對他的性子也瞭解得七八成,想著若是傳話,直接讓下人過來便是,何必勞師動眾地親自跑
一趟,這其中必定是有其他原因。
再一想他昨日一大早就趕過來,看當時的情形似乎是和李赫宰的那位書僮說了幾句話便走了,而那
書僮卻又氣質異於常人,管家略一琢磨,心中便有了幾分瞭然,便不再多作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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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俺繼續求花花~【捂臉】
32章
第32章投懷
薛常靠在椅背上,笑著朝管家看了一眼,垂眸撣了撣袖子,問道:「昨日可曾給府裡備些爆竹?過
得可還熱鬧?」
「按主子吩咐,備了爆竹,過得也很是熱鬧,這些書僮倒也能幹,做出的飯菜極為豐盛。」管家
看了看薛常的神色,又道,「不過昨日遊公子與他的書僮是在外面過年的,到歇息時才回來。」
薛常眼神一頓,看著他:「不曾在府中過麼?」
「不曾,說是他二人自小住在僻靜的山腳,習慣了過年時在外面隨處走走看看,不太適應爆竹聲聲
的熱鬧氣氛。」
薛常蹙眉,沉吟道:「不喜愛熱鬧麼?」
「是。」
薛常點點頭,又坐了片刻,站起身道:「隨我去傳個話罷。」
「是。」管家轉身看了看跟著薛常一同過來的侍從與侍衛,見他們兩手空空,連忙對薛常道:「
主子不曾穿著狐裘或是大氅過來麼?」
「嗯,不必穿了。」
「那主子稍等片刻,我去取件厚一些的衣裳過來,現下天涼,當心傷寒。」
「不必,我有那麼嬌弱麼?」薛常笑著擺了擺手,直接朝門口走去,「走罷。」
總管愣了一下,連忙跟上:「是。」
薛常去後面院子時,李赫宰正在教東海認字,聽到外面傳來總管的說話聲,便帶著東海走出去。其
他屋子的人也都出來迎接,一番行禮寒暄自不必說。
總管頗具眼色,狀似隨意道:「外面冷,主子不妨進屋再談。」
薛常點點頭:「也好。」
總管站的位置靠近李赫宰的門口,便轉頭問道:「李公子,可否借你居室一用?」
「總管客氣了,這原本便是丞相大人的屋子,大人與總管隨意。」李赫宰笑了笑側身相讓,將薛常
與其他九名解元請了進去。
東海連忙拿出洗淨的茶碗,將爐子上燒開的水提過來泡茶。
薛常在桌邊坐下,視線掃到桌上鋪著一張紙,紙上寫滿了字,橫不成行豎不成列,勾起嘴角朝一
旁忙著泡茶的東海看了看,漫聲道:「這是在練字?」
李赫宰迅速朝他掃了一眼:「正是。」
東海今日本就心情好,再加上未曾見到薛常穿狐裘,早已忘記上回看到他時討厭憎恨的情緒,一
直笑容滿面,朝桌上看了一眼,歡喜道:「赫宰在教我練字!」
薛常垂眸笑著點點頭,待他將沏好的茶端來時,把目光轉向一旁的考生,將皇上的意思給他們傳
達了一番。眾人自是認真聽也認真記下了。
薛常依舊只是小坐了片刻,便再次起身離開,眾人散了之後,東海將茶碗收拾起來,嘀嘀咕咕道
:「為什麼每次都是來我們這裡坐?泡了茶也就喝一兩口,還要再重新洗。」
李赫宰將他拉到身邊:「你繼續練字,我來洗。」
「不要!我洗!」東海朝他瞇著眼笑了笑,掙脫開他,迅速將茶具洗淨,又重新坐過來,提起筆
看著他,「下面寫什麼字啊?」
李赫宰嘆口氣,將他手中的毛筆拿過去擱在桌上,見他疑惑地看著自己,笑了笑,將他帶到懷裡摟
住,在他臉頰上蹭了蹭,低聲道:「東海,你說我是及第好呢?還是不及第好呢?」
「當然是及第好啊!」東海喜笑顏開地將他抱住,「赫宰你一定會中狀元的!」
李赫宰愣了一下,將他拉開一些距離,探究地看著他:「你這麼確定我會中狀元?」
東海忽然有些心虛,眨眨眼忍不住將視線移開:「我相信赫宰!赫宰這麼厲害,一定會高中!」
李赫宰笑了笑,在他頭上摸摸,柔聲道:「我現下倒是希望回去做些別的營生,只要能將你我二人
養活,住在煙山腳底豈不自在?」
「我也覺得住在那裡很自在!」東海瞇著笑起來,笑了一會兒卻愣住,「但是赫宰一定要圓了恩
師的心願啊!」
李赫宰點點頭:「還是聽天命吧。若是沒有恩師的遺願,我倒是想隨意考考,中個進士即可,若真
中了狀元,怕是十有□要留在京城吧?」
東海笑容忽然凝住,喃喃道:「赫宰,你要是中了狀元,會不會不要我了?」
「怎麼又問這種傻話?」李赫宰在他額頭親了親,笑道,「上次不是說了麼?走到哪兒都會將你帶
著的。」
東海瞪著眼看他:「只是將我帶著嗎?」
李赫宰愣了一下,笑起來:「自然不止如此。」
「那還有什麼?」東海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傻子,你說呢?」
東海咬著脣彎著眉眼看了他半晌,撲過去在他脣上親了一下,再看他時便添了一絲緊張,小聲道
:「赫宰,你會不會和我拜堂成親?」
李赫宰看著他這小心翼翼的神色再次心疼,雖然知道男子與男子拜堂成親必定不受世俗接受,不過
他向來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再者說,如今他知道東海是妖,心裡的喜愛卻不減半分,哪裡還會拒絕
這雙清亮眸子中明顯的期待,連忙對他笑起來,柔聲道:「會。」
東海愣了一下,頓時開心地笑起來,抱著他雀躍不已,激動道:「赫宰,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李赫宰眼中的笑意極為溫柔,看得東海有些失神。
東海靠在他身上,在他頸間蹭了蹭:「赫宰,我們今天就拜堂成親吧!」
李赫宰好笑地在他臉上捏了捏:「這是別人的屋子,如何拜堂?」
東海看著一旁的屏風,眼神有些發直:「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成親?」
李赫宰雖然知道他一向坦率,可還是被他逗笑了:「等過了科舉考試,我再想法子盡快安排,可好
?」
「能不能在科舉前?」東海神色有些黯然,「赫宰早點和我成親,我就安心了。」
李赫宰聽他情緒有些低落,連忙將他的臉轉向自己,問道:「你現在不安心?」
東海定定地看著他:「我怕有人跟我搶……」
「又說傻話。」李赫宰無奈地笑起來,「別瞎想了,哪裡會有人來搶?即便有,你當我是泥做的無
用之人麼?就那麼任人搶走?」
東海皺了皺鼻子,委屈地看著他:「那我們今天洞房,等你考完了再成親,好不好?」
李赫宰被他問得哭笑不得,捧著他的臉看了半天,低聲嘆了口氣:「你跟著我這段日子已經吃了不
少苦,夠委屈了,這件事上哪能如此草率?」
東海瞪著眼看他,心中有些不痛快,埋下頭踢了他一腳:「成親也不行!洞房也不行!」
李赫宰抿脣看著他笑,抬手在他發間揉了揉:「傻子。」
「我不是傻子!」東海又踢了他一腳。
「是,你最聰明。」
東海朝他瞟了一眼,笑起來,摟著他又蹭了蹭。
接下來數日,京城又下了一場雪,雖然已是年後,可仍然寒風刺骨,東海每日陪著李赫宰看書寫字
,屋中薰著暖爐,過得倒也愜意閒適,只是心中存了心思,便時不時要拿出來琢磨一番。
若是放在以前,想到李赫宰會中狀元必定心中絞痛,如今他已經明白了李赫宰對自己的心意,再想起
那些事,便只剩下淡淡的惆悵與淺淺的擔憂,如同傷疤的印,雖不疼,卻依然固執地存在著。
有一日遊青想看看東海練的字,沒料到拿過來一瞧,滿紙寫的都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這十個大字,朝他看了一眼,笑道:「怎麼寫這個了?」
東海一臉坦然,趴在桌上哼哼:「想到了唄。」
李赫宰伸手將他臉側的髮絲撥開,俯身在他耳根處親了一下:「我也盼著呢。」
東海讓他一親,整個人頓時發飄,知道他話中所指所盼是洞房花燭夜,忍不住笑瞇了眼,勾住他
脖子不讓他離開:「真的啊?」
「真的。」李赫宰看著他滿足的眉眼,笑起來。
東海眼珠子轉了轉,當下便動起了小心思。
入了夜,東海翻到李赫宰身上,將他纏緊,主動吻他,脣舌在他臉上游離,聽他變得不一樣的氣息
,吻得更為纏綿,舌尖探入他口中掃蕩,勾住他的舌輕咬吮•吸。
李赫宰讓他一通挑逗,引得下腹陣陣抽緊,雙手將他摟在懷中,滾燙的掌心在他後背輕撫按揉。
東海讓他揉得全身燥熱,在他身上蹭著,鬆開脣啞著嗓音呢喃:「赫宰……我們入洞房……」
李赫宰被他在身上蹭出一股火,又聽他這麼直白的話,忍不住悶哼一聲,迅速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在他臉上四處親吻,帶著難以自抑的急切,手在他屁股一側輕拍,低喘道:「又鬧!」
東海拉過他的手塞入自己褻衣的下襬,眼中笑得得意:「就鬧!」
李赫宰也跟著笑起來,眼中滿是無奈和寵溺:「你這傻子,哪有在別人家裡洞房花燭的?你不委屈
我都替你委屈。」
「我不管!」東海抬起腰,讓他的手摸上自己後背,一臉倔強,見他眼神越發深邃,忍不住笑得
更為得意。
李赫宰低嘆一聲,埋頭吻在他頸間,理智尚在,卻忍不住想順了他的心意,越是憐惜,手中的力道
便越發輕柔。
東海見他如此珍惜的模樣,心中歡喜得不行,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赫宰抬眼看他,掌心順著脊椎上移,忽然摸到一處,紋路凹陷,想起應該是那朵梅花印記,正要
細細撫摸一番,掌心忽然被燙到,隨即眼前便是一陣眩暈,連忙將手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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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哦呵呵呵~~琉璃這種慢性子,腫麼闊能讓他們這麼快就洞房!哦呵呵呵~~
妹子們是不是想打我!快用花花砸死我!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仰天大笑】
33章
第33章印記
東海正迷濛著眼享受著充滿憐惜的輕撫,忽然感覺背上一鬆,滾燙的溫度消失,疑惑地睜開眼,見游
青雙眉緊蹙狀似痛苦,頓時嚇一大跳,抓著他胳膊緊張問道:「赫宰,你怎麼了?」
李赫宰埋著頭緩了片刻,只覺得眼前各種畫面倏忽閃過,卻一樣都看不清,等眩暈感逐漸消失後,心
頭莫名地湧起一股黯然傷慟情緒。
愣神間,耳中聽到東海焦急的聲音,抬眼看他,視線落進他滿是擔憂的瞳孔中,忍不住伸手摸上他
微抬的眉尖,一種刻入骨血的疼惜之情油然而生,比之前更甚萬倍。
這種情愫來得突然,卻未覺得有絲毫突兀,彷彿生來就該如此,身下這個滿眼滿心都只裝著自己
的狐妖,生來就是讓自己疼惜的。
李赫宰定定地看著他,指尖在他臉上摩挲良久,卻不知這忽然而來的感覺與方才瞬間的眩暈究竟有
何關聯。
東海見他半晌不說話,更覺疑惑,可又忍不住沉溺在他這種鋪天蓋地的溫柔中,抓著他的手,臉
頰在他手心蹭了蹭,喃喃地喊著他的名字:「赫宰……」
李赫宰俯身將他的呢喃吞入口中,聽著他滿足的輕哼,溫柔地再次撫上他的後背,鬆開脣與他對視
,低聲道:「東海,你這背上的梅花印想不起緣由麼?」
東海搖搖頭:「赫宰,你剛才怎麼了?」
「被這梅花印燙到了。」
「啊?燙到了?」東海頓時緊張起來,連忙拉出他的手給他呼呼吹氣,一邊吹一邊焦急問道,「
怎麼會燙到的?要不要緊?」
李赫宰看著他這模樣,忍不住笑起來:「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明白?又不是讓火燙到,不
要緊。」說著將手抽出,繼續探入他衣擺,撫上纖細柔軟的腰肢。
東海身子一顫,讓他一通輕輕的按揉,勾得心裡再次癢起來,看著他,笑瞇了眼。
「你背上這梅花印,蹊蹺得很。」李赫宰低笑著在他眼睫上輕吻了一下,心中疑惑難解,忍不住再
次將手朝上探去。
東海也被他說的勾起了好奇心,配合著抬起上身:「赫宰,要不要我趴過去給你好好看看?」
李赫宰見他挺身時下巴微微抬起,將脖頸拉出一道優美纖長的弧度,只覺得誘惑至極,忍不住埋頭
吻上去。
「啊……」東海嘴巴一張,呵出一口輕氣,嗓音拉得有些綿長,眼中瞬間便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迷離起來。
李赫宰剛抬起頭就讓他這模樣撩撥得呼吸沉重,忍不住再次俯身親吻,隨著二人呼吸糾纏著逐漸灼
熱,輕撫揉捏的手移到脊椎上,指尖觸到印記,猛地又是一陣灼燙。
這次李赫宰有所準備,眩暈感突然襲來時,並未吃驚,手迅速收回撐在床上,不過片刻便再次恢復
。
東海嚇得從他懷裡鑽出,翻身坐起,緊張道:「赫宰,你怎麼了?又被燙到了?」
李赫宰直起身將他摟住,笑道:「沒事,別擔心。」說著將他重新按在床上,怕他受涼,拉過兩側
被角將二人捲住。
東海瞪大眼看了他一會兒,見他面露思索,便直接在他懷裡翻騰起來,先是雙手將上衣迅速解開
剝下,又烙餅似的把自己調了個面。
李赫宰陷入沉思未曾及時反應過來,等他背朝自己趴在床上時才猛然驚醒,連忙伏下去將他光滑皙
白的後背罩住:「傻子,會著涼的,明日再看也一樣。」
東海身子動了動,不經意間臀部在他身下摩擦而過,自己卻毫無所覺,扭頭看他,一臉嚴肅:「
現在看!赫宰不看我就不睡覺!」
李赫宰呼吸一重,閉了閉眼,無奈地笑起來,在他臉上捏了一下,啞聲道:「早看過了,再看也看
不出兩朵花來。你好好躺著,我再摸一摸試試。」
「哦!」東海點點頭,臉頰隨著動作在胳膊上蹭了蹭,看著他在自己身側躺下,笑道,「我就這
麼趴著!」
「好。」李赫宰笑意中透著寵溺,手搭在他後背將他摟住。
東海上身脫得光溜溜,卻裹在被中無法見到,不過李赫宰之前早已替他擦過身子,不用看便能輕易
回想起他身上白得如同掉入面缸的肌膚,雖然骨架纖細,看起來盈盈一握,可身上的皮肉卻緊實得很
。
李赫宰忍不住想:或許這是因為他是一隻狐狸?跑來跑去活潑好動的哪有不緊實的道理?
東海見他定定地看著自己,頗為不解:「赫宰,你怎麼不摸了?」
李赫宰笑起來:「東海,你可有什麼事瞞著不曾告訴我?」
「沒有啊!」東海眨眨眼迅速否認,說完連忙將臉埋到胳膊下面,嗡聲嗡氣道,「赫宰,你再摸
摸看。」
李赫宰見他連心虛的樣子都藏不住,忍不住湊過去在他耳垂親了親,見他因緊張繃起來的身體瞬間
癱軟,心中對他更為憐愛,手順著脊椎移到早已熟悉的地方。
東海再次緊張,把臉從胳膊下面抬起,扭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
李赫宰雖然知道他是妖,可並沒有簡單認為這梅花印記只跟他狐妖的身份有關,那些不清不楚的畫
面會給自己帶來異樣的感覺,這印記至少也與自己多多少少有些關聯才對。
心中這麼琢磨著,指尖便緩緩觸碰上去。
灼燙的感覺再次侵襲,李赫宰忽然感覺天旋地轉,深吸口氣忍著燙將掌心全部貼上去,一時間腦中
轟鳴如雷,紛至沓來的畫面擾得他呼吸都有一些困難。
東海緊緊盯著他,見他雙目緊閉,眉頭深鎖,甚至連額角都沁出薄薄的一層細汗來,又是緊張又
是心疼,覺得他這反應絕對不是被燙到那麼簡單,可又不敢亂動,生怕擾了他。
李赫宰頂住了最初的灼痛,後面便沒有多少燙手的感覺,腦中眩暈得過於厲害,反倒將思緒抽離出
來,如同旁觀者,靜靜地看著各種畫面飛速晃過。
東海見他神色眉目逐漸舒展開來,大大鬆了口氣,卻更是動都不敢亂動,想著一會兒等他摸好了
,自己一定要好好檢查一番,生怕自己有哪裡不對勁將他傷著。
李赫宰此時已忘記自己所處何處,如臨夢境一般,雖然頭暈得厲害,可思緒卻分外集中,凝神看了
片刻,突然有一個畫面無比清晰地映入眼簾,轉眼間又被其他辨不分明的畫面迅速替代。
李赫宰猛地心頭一震,那轉瞬即逝的場景一下子便如同烙刻在腦中一般,清清楚楚。他看得分明,
那是東海。
東海頂著一頭失去光澤的白髮跪在一座墳塚前,抱著墳前的墓碑自言自語,神形蕭索,如珠玉蒙
塵,不復光鮮亮麗,眼神中透著十足的絕望,如雪的髮絲覆在背上,輕飄飄的,風一吹便全部揚起,
彷彿即刻就會隨風消逝。
李赫宰頓時覺得透不過起來,心口猶如刀割。不知為何,他十分篤定,那是自己的墳墓,墓碑讓白
黎抱著,擋住了上面的字,可他也依舊篤定,那上面刻著的,不是李赫宰。
那裡面埋著的是自己,卻又不是如今的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剛起頭的疑惑轉眼便被心口的鈍痛淹沒,李赫宰回想起東海那副慘淡的模樣,忍不住眼角酸澀不
已,沒多久,眼前又忽然閃過一些碎片。
東海蹲在桌邊看著坐在那兒寫字的男子,趁那男子打瞌睡時,悄悄給他披了一件衣裳,又站在桌
前給他磨墨。
東海蹲在船頭,看著坐在身邊釣魚的男子,見日頭毒辣,手中變出一把傘,撐開舉起來給他遮陽
。
東海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看著對面喝醉的男子,見他趴在石桌上睡著,探過身,心疼地摸著他的
臉喃喃自語。
各種畫面接踵而來,明明很快,李赫宰卻不覺得晃眼,許是心中的難受已經遠遠蓋過了頭暈目眩。
所有畫面中都有東海的身影,一顰一笑都在他心口割,而這些男子長得極為相似,卻又不盡相同
,不管東海在他們身邊做什麼,他們都瞧不見他。
李赫宰心口苦澀,再一次篤定,這些男子都是同一人,是自己,卻又不是如今的自己。
碎片沒完沒了似的,一個接一個在眼前滑過,李赫宰差點站不穩腳跟,抬手扶著額頭,這一動,人
便隨之清醒過來,這才想起,自己仍然躺在床上,手已經從東海的背上拿開了。
東海見他睜開眼,連忙撲過去將他抱住,關切緊張地看著他:「赫宰,你怎麼了?怎麼這麼長時
間?身子有沒有不舒服?」
李赫宰定定地看著他,剛才那些畫面中的東海與如今躺在身側的東海重合,一樣的人,卻是不一樣
的神態,那裡面的東海,即便是笑,都透著憂傷,而眼前的東海,即便是哭,卻能轉眼開心地笑起來
。
「赫宰,你說話啊!你怎麼了?」東海見他發愣,更加擔心,連忙鬆開他,將手繞到背後去摸脊
椎上的梅花印,皺著臉摸了半天都沒覺察出異樣,又撲過來重新將他摟住,「赫宰,我這個印記是不
是讓你哪裡不舒服了?以後別碰這裡了!」
李赫宰漸漸回神,眼中疼惜之情越來越濃,抬手摸上他的臉,腦中莫名地想起一段對話。
「東海,你跟著我做書僮有多久了?」
「一千年……半年!我跟赫宰在一起近半年了!」
「倒是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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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妹子們不要著急咩~
洞房這種事不口能那麼快的咩~
怎麼說也不能讓大白在別人家被吃咩~
【不要打我!】
感謝等一個晴天、周萍、無音、扣5、小小葉給俺扔的霸王票票!群抱群麼!=333=
感謝所有給俺留評的妹子!愛死你們了!俺現在就靠你們這些有愛的妹子來治癒了嚶嚶~~
34章
第34章痴狐
東海對李赫宰的沉默有些不明所以,卻沉溺在他這種珍惜憐愛至極的眼神中,瞇著眼睛衝他笑起來,
臉頰在他手心蹭了蹭,湊過去在他的脣上親了一口。
李赫宰眼神越發溫柔,視線在他臉上隔空描摹,低聲問道:「東海,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站在我
院子裡哭,為什麼?」
東海眨眨眼,有些心虛,連忙把臉埋到他頸間,笑嘻嘻道:「因為我沒得吃啊,餓壞了當然不好受。
」
李赫宰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暗嘆一聲將他抱緊,手中全是他身上光滑細膩的觸感,忍不住一陣悸
動,下巴在他臉上輕輕摩挲:「果真是傻子……」
「又說我傻!」東海不痛快地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隨即又自己一個人開心地笑起來。
李赫宰見他這副模樣,又是喜歡又是心疼,在他挺秀的鼻尖親了親:「將衣裳穿起來可好?會著涼
的。」
「我不冷。」東海又往他懷裡拱了拱,笑瞇了眼,「我喜歡這樣。」
李赫宰只好將被子裹得更緊,恨不得將他嵌入自己懷中。
如此親密的貼近,讓二人都起了些渴望,李赫宰一手摟著他,另一手在他腰間起伏的曲線處細細摩
挲,手心與指尖的熱度逐漸升高,穩了穩氣息,閉上眼在他額角輕蹭,低啞道:「東海,我不想委屈
你,若是成親洞房,必定不能在這丞相別院,你可明白?」
東海點點頭,他雖然不知世事了一些,可怎麼說跟著李赫宰這麼多年,就算別的都不瞭解,對於成
親一事卻是很懂的,即便是洞房,不說別的,單是隔壁住著人這一條便已是極大的不方便。
若放在以前,想到這些必定會難過,可如今他正被李赫宰緊緊摟在懷中,只要他心裡有自己,皇帝
、公主都不成問題,畢竟,他們是人,而自己是妖。
東海抬起頭,水潤的眸子裡全是愛慕:「赫宰,我現在已經在你身邊了,以後你趕都趕不走我,
就算有一天你嫌棄我了,我也會偷偷跟著你的。」
「別說傻話!」李赫宰讓他一說,那些紛亂的畫面再次從腦海深處闖出來,眼中頓時溢出痛苦,翻
身捧著他的臉,四處親吻,直吻得他喘息連連,這才放開,定定的看著他,柔聲道,「我不會趕你走
,即便你變成一隻饞嘴的傻狐狸,我也喜歡。」
「真的?」東海眸子一亮,驚喜地看著他。
李赫宰看著他這樣子,忍不住露出笑意:「當然是真的。」
「赫宰!」東海摟著他的脖子笑瞇了眼,「你不怕妖怪嗎?」
「妖怪若是像你這般,有什麼好怕的?」
東海嘴巴一咧,開心地笑起來。
李赫宰知道他瞞著自己是害怕自己不喜歡他的身份,對於他的這樣小心翼翼的隱瞞很是心疼,現在
言及至此,見他面露喜色,便知道他解開了心結,心中總算是寬慰了一些,又道:「你若是狐狸倒也
不錯,這麼冷的天,抱在懷裡還能取暖。」
東海聽得面露得色,忍不住衝他嘿嘿笑起來:「赫宰,你當真這麼想啊?」
「騙你做什麼?」李赫宰笑著在他脣上親了親。
東海連忙伸出舌尖舔他的脣,舔到之後又喜滋滋地衝他笑起來,想著既然赫宰不怕狐狸,那就以
後給他一個驚喜好了,眼珠子迅速轉了轉,笑道,「我才不是狐狸呢!身上披著那麼多毛夏天可要熱
死了!」
李赫宰見他思來想去的模樣,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笑道:「看你那麼愛吃雞,我還盼著你變成一
隻狐狸呢,看來是要希望落空了。」
東海聽他這麼說,更是欣喜,搖頭搖得更歡了:「我不是狐狸!我才不是狐狸!」
李赫宰低笑出聲,在他脣上重重親了一口:「好,你不是狐狸。」
東海放下心事,雀躍得恨不得從床上蹦起來跳兩下,忍不住雙臂勾得更緊,抬起兩條腿就纏在他
的腰上:「我要親親!」
李赫宰心底狠狠地顫了一下,眼眸頓時變得幽暗:「又鬧!」
東海看著他笑了一會兒,齜牙咧嘴地將舌頭伸出一點點來,粉嫩的舌尖壓在兩排貝齒之間,朝他
湊了湊,雙眼笑得瞇成了兩道縫。
李赫宰被他這種單純中透著誘惑的邀約撩撥得心中一陣激盪,呼吸頓時不受控制,迅速埋下頭噙住
他的舌尖,雙脣與他的緊緊相貼。
東海滿足得輕喘起來,微微張開嘴將舌頭伸出大半。
李赫宰沒料到這傻子不經意間便這麼會挑逗人,忍不住略帶懲罰地在他臀尖上隔著褲子輕輕拍了一
下,心中卻又實在喜歡得緊,忍不住口中加了力道吻得更深更急切。
「嗯……」東海讓他在臀上一拍,臉上頓時燒起來,又是開心又是難為情,皺著眉發出極低的呻
|吟,雙腿纏得更緊,全身都與他緊緊相貼,顫抖著感受著抵在自己身下的硬•挺,覺得全身發燙,
忍不住在他身上蹭了蹭。
李赫宰悶哼一聲,讓他撩得沒法,忍不住一隻手在他腰後揉捏起來,鬆開脣看著他。
東海迷離著眼喘息,又將眼睛睜大,看著他瞳孔中滿滿的喜愛與焦渴,心裡又酸又甜,腳在他臀
上隔著褲子輕輕踢了踢,又蹭了兩下,一臉渴望地看著他。
「傻子!」李赫宰拉下他一隻手,在他指尖極為憐惜的舔吮,看他瞬間瞇起了眼舒服的呻|吟,喉
中幹得火燒火燎,隨即又如上次那樣,順著手臂一路吻下去,最後舌尖來到鎖骨處,流連徘徊。
東海被吻得酥麻的手臂重新將他摟住,抬起下巴拉長脖子享受著他給予的所有親密,微張著脣,
雙頰一片潮紅。
李赫宰在他身上不停地親吻,每過一處都迎來一陣喘息和顫抖,心中又憐又愛,雖然身下與他相抵
處愈發堅•硬灼燙,可心中只想著將他好好疼惜一番,自己內心的渴望倒是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忍
不住將親吻一路下滑。
東海下意識將上身挺起,極力地迎合他,腦中早已亂鬨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一味地想要與
他親近,口中喃喃地唸著他的名字:「赫宰……赫宰……」
李赫宰聽得心頭酸澀,怕他受涼,自己往下的時候又將被子朝頭頂扯了扯,伸手將他裹住,埋下頭
繼續在他身上親吻,一路滑到肚臍處,忍不住舌尖繞著內側舔了一圈。
「啊!」東海驚叫一聲,連忙咬住嘴脣,蹙著眉頭焦灼地喘息,雙手費力地去夠他的肩,摸索半
天后在他頭上揉了揉。
李赫宰見他如此享受,心中更為憐惜,想都不想便將他的褻褲解開替他脫下,不過片刻便將他剝個
精光。
東海雙手無處著落,緊緊揪著被子,知道自己被脫得光溜溜,臉上再次燃起了一片火燒雲,心中
歡喜得不得了,連忙抬腿勾住他的脖子。
李赫宰此時只一門心思想著將他好好疼惜一番,雖然二人的身體都早已起了明顯的變化,可看著他
秀挺昂揚之處,竟沒有動半分其他心思,就如同親吻他身體一 般,在這昂揚之處也同樣的親吻,聽
著東海猛然變大的驚喘聲和嗚咽聲,又將其含住仔仔細細舔吮一遍,之後放開,將脣舌移向他光滑的
大腿。
東海眼角早已沁出淚花,覺得這一切就如同做夢一般,生怕自己夢醒了,慌裡慌張地再次探手摸
索起來,哽嚥著喊:「赫宰……赫宰……」
李赫宰聽出他此時的喊聲與方才不同,透著明顯的恐慌,頓時焦急緊張起來,連忙將他的腿放下,
身子往上,湊到他上方俯身看他:「怎麼了?」
「赫宰……」東海眼中溢著水光,緊張地抬手摸他的臉,「赫宰,我不是在做夢吧?」
李赫宰頓時心痛,連忙將他緊緊摟在懷中:「傻子,不是做夢。」說著便細細吻掉他眼角的淚痕,
手在他額角發間一下一下的摸著。
東海被他無聲地安撫著,又閉上眼聞了聞他的氣息,抬手在自己臉上掐了一下,這才放心地勾住
他的脖子笑起來:「赫宰,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李赫宰見他又笑了,心疼地看著他哭得微紅的清亮眸子,在他眼睫上親了親,低聲道:「不是做夢
,別再瞎想了,我是真的,我喜歡你也是真的,你若是不放心,不妨打我一下看看。」
東海一臉心疼:「我才不打你呢!」
「你怎麼這麼傻?」李赫宰忍不住捏捏他的臉,在他發間輕輕蹭了很久,恨不得將他揣在心口兜著
。
「我不傻……你又說我傻……」
李赫宰見他恢復了情緒,安下心來,笑道:「我就喜歡傻子怎麼辦?」
東海齜著牙衝他笑:「那我是傻子!」
「是,你是傻子。」李赫宰眼中笑意潺潺,想到那些畫面中的場景,沉吟道,「若這世上真有輪迴
,我下輩子不知要如何才能再遇到你……」
東海抬眼笑瞇瞇地看他:「我來找你好了!我肯定認得出你!」
「那你找到我是偷偷跟著我?還是來與我說話?」
「你若是沒成親,我就來跟你說話!」
李赫宰一臉恍然:原來如此……
東海不知他在套自己的話,笑得十分開心:「只要能見到你,我肯定認得出來!」
李赫宰定定地看著他,輕嘆一聲將他緊緊摟住,無聲嘆息:上窮碧落下黃泉,如此辛苦執著地尋找
追隨著同一人,這樣的傻子,世上又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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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又讓妹子們久等了!TAT
琉璃最近忙得有點混亂,所以老是更新不及時,實在是對不起大家!OTZ
後天要出差幾天,再有一個星期大概也許可能就稍稍清閒一點了,所以妹子們再寬宏大量地容忍
我一段時間吧~~嚶嚶~~~
PS:出差期間各種不定因素,琉璃這裡不下保證,但是一定竭盡所能該更新的日子還是更新~~等
俺忙過這一段時間,俺一定重生!QAQ
再PS一個:謝謝憨豆子、蒼月悠、狸子扔的霸王票票!抱住蹭蹭!
35章
第35章元宵(一更)
自從得知東海傻乎乎地守了自己千年之久後,李赫宰恨不得將他按在心尖裡緊緊嵌住,原本就已經對
他喜愛至極,如今又多了一份愧疚與心疼,對他的寵溺更是一日勝過一日。起初是放在心裡,如今卻全
都表露在一言一行中,每次見到東海喜悅的神色,便覺得此生足矣。
東海不知自己早已露餡,只知歡歡喜喜地享受著李赫宰對他的千般愛護萬般溫存,任這薛府中的隨
便哪位公子或書僮見著,都會覺得他從頭到腳都如同在蜜缸裡泡過似的。有書僮問他何事如此高興,
他便隨口說快過元宵節了,自然高興!讓人聽得一頭霧水。
在認識東海之前,李赫宰都是一人度日,年幼時逢年過節會在鄉鄰家中吃一頓飯,長大一些後便不再
去別人家,進進出出皆是他自己一人,元宵節這種寓示團圓的日子自然也不甚放在心上。
不過如今有了東海,自然一切都不再相同,早早便準備起做湯圓的餡料,芝麻、豆沙、黃桂、果
仁、棗泥,品類繁多,待到正月十五,便開始和面、包湯圓。想著過年時不曾與他人一同熱鬧,這次
若是再由著性子來,怕是有些不妥,便將料準備得足足的,府內人人有份。
東海不會做湯圓,搗亂卻是極為在行,仗著李赫宰的縱容與好脾氣,笑嘻嘻地把洗乾淨的手伸到大
面盆裡四處揉搓拍打,將發得好好的一團面印上了亂七八糟的手印。
李赫宰朝他看了看,見他早已不復當初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脣角清淺地揚起,極為溫
暖,摘出一小團面,捏了捏將餡料填進去,包起來大致揉了揉,遞到他面前,笑道:「搓圓幾個便吃
幾個,若是一個都搓不成,今日便沒你的份,我一個人吃個夠。」
東海衝他齜了齜牙:「我不信!」說歸說,不過還是伸手接了過去,學著他的樣子,雙手把湯圓
輕輕控在掌心,一下一下的揉起來,低著眉順著目,脖頸彎出柔軟的線條,極為乖巧的模樣。
李赫宰早已將他摸得透透的,知道他這個饞嘴狐不光饞雞肉,還饞酒、饞甜食,饞這世間各種美味
,眼下搓著這湯圓,指不定肚子裡怎麼吞口水了,知道他最愛吃棗泥餡兒的,便特意為他多做了一些
單獨放著。
東海搓了兩個便不耐煩起來,甩甩手直喊累,他早就瞧見了,旁邊裡裡外外鋪著好幾圈的湯圓都
是給自己的,哪裡會擔心沒得吃,搓兩下無非是圖個新鮮好玩罷了。
李赫宰笑著湊過去在他臉上親親:「好了,我來。」
東海胡亂地蹂躪盆裡的麵團,扯下一大塊在手裡拍來拍去,抬眼瞅瞅李赫宰,見他極為認真的神色
,偷偷笑了一下,手中揪下一小塊就拍在他臉上,衝他嘻嘻笑起來。
李赫宰愣了一下,眼中笑意盎然,放下手中的東西將他一把攬過來,貼著他的臉蹭了蹭,將麵團蹭
到他臉上,逗得他笑個不停。
因東海搗亂的興致極高,李赫宰很有先見之明地將麵團單獨給他辟出來一份,隨他搓圓捏扁,剩下
的便說什麼都不讓他碰了。東海拿著那一團倒也玩的不亦樂乎,時不時在李赫宰臉上抹兩下,看著他花
裡胡哨的臉便覺得很開心。
一通忙碌下來,湯圓按口味不同分門別類地歸歸好,李赫宰將桌子收拾了一番便拉著東海一起洗臉
洗手,待二人都恢復得乾乾淨淨,東海轉身準備出門倒水時,李赫宰才發現,他的頭髮不知何時沾上了
麵疙瘩,墨黑中嵌著白色,很是醒目,連忙將他喊住。
「真有本事,連頭髮都沾上了面。」李赫宰將他手中的盆拿過去出門將水倒了,回來見他撥弄著頭
髮打量,笑著把他按坐在凳子上,溫聲道,「黏糊糊的你自己不好洗,我來。」
「好啊!」東海抱住他的腰蹭了蹭,笑得一臉燦爛。
熱水、巾帕、皂角,一一備置齊全,東海卻不肯埋頭,朝他瞟了一眼,說:「這樣我就看不到阿
青了……」
李赫宰笑了笑,將放置臉盆的凳子搬到躺椅靠背後面:「那你過來躺著,我在這裡給你洗。」
東海顛顛地過去,眉開眼笑地坐下躺好,翻著眼珠子朝頭頂望去,一眨不眨的盯著李赫宰溫潤含情
的眉眼。
李赫宰將他頭頂的髮髻散開,頸側的髮絲撥出來,理理順浸入水中,試試水溫正合適,便拿著沾了
水的巾帕開始給他洗起來。
仔仔細細將粘在髮絲上的麵疙瘩都洗掉,再打上一些皂角,十指在頭上力道適中地按揉,東海讓
他揉得極為享受,瞇著眼舒服得差點哼哼,喃喃道:「赫宰,你對我真好!」
李赫宰抬眼看他,無聲嘆息:我若是對你好,你又何至於吃那麼多苦?
將頭髮過了一遍水,爐子上的水燒熱了,正好倒過來過洗第二遍,東海安逸得差點昏昏欲睡,讓
溫熱的水一澆,又清醒了,揚起下巴夠著去看李赫宰,衝他笑。
倒著看的角度很奇妙,東海伸手去撥弄他垂在臉側的髮絲,與他時不時遞過來的目光相接,彼此
間流動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親密感。
李赫宰見他痴痴傻傻地看著自己,心中早已塌陷得一敗塗地,忍不住雙手撫上他的臉頰,指尖帶著
溫熱的清水繞到他下巴上輕輕托住,俯身在他輕顫地眼睫上親吻,順著鼻樑滑過去,聽著他略顯凌亂
的呼吸,吻上他的脣,動作輕柔得彷彿怕將他摔碎。
東海感覺到他手上的水正順著脖子滑入領口,癢癢的,正如他的心,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舔他,將
指尖纏繞的髮絲鬆開,摟著他的脖子,感受他脣上的溫暖。
李赫宰與他細細溫存一番,鬆開他的脣深深看了他一眼,臉頰貼上他額頭輕輕摩挲,低嘆道:「阿
黎,若有一日我先你而去,你要好好照料自己。」
東海愣了一下,忽然笑起來:「噢!」
李赫宰拉開距離看他,見他笑吟吟的雙眸中透著不易察覺的執著,知道他必定是在想著下輩子再找
自己,忍不住心中一痛,垂眼繼續給他過洗頭髮,斂起情緒笑道:「若是下輩子再見著我,即便我已
成親,你也要將我搶過去,知道麼?」
「為什麼?」東海不解地看著他,「那樣你可要落下罵名了。」
李赫宰心中再次鈍痛,這傻子對自己上心到這種程度,他卻只有數十年光陰便要入土,虧欠他的怕
是生生世世都還不清了。
內心酸澀,臉上卻是溫潤的笑,在他腮幫子上捏了捏:「你這傻子還知道落下罵名這麼複雜的事
。」
東海揉著臉頰得意地哼哼:「我知道的可多了!小瞧我!」
李赫宰替他洗完了頭髮,又拿乾松的巾帕替他仔細擦了一遍,生怕他披著濕髮吹風受寒,直到擰不
出水才將他放開。
東海懶洋洋練了大半晌的字,頭髮幹了之後懶勁收不回去,便不願紮成髻子了,只隨意地將兩側
的頭髮挑到中間用綢帶束起,垂在腦後,看著倒是添了幾分柔美。晚飯時給別的屋送湯圓,讓其他人
見著了,忍不住都要多瞧上兩眼。
李赫宰取了些碎銀帶在身上,準備著晚上出去時買一隻烤雞喂餵那隻饞狐,待東海送完湯圓回來,
迫他添了件衣裳,這才帶著他出門。
元宵節城裡城外但凡有人的地方都十分熱鬧,這一日城門關得晚,城外的人可在城內玩個盡興再
回去。
甫進城門,便見滿大街都是紅得耀眼的燈籠,熱熱鬧鬧紅紅火火,映在東海靈動的眼珠子裡,煞
是動人。李赫宰看著他揚起的側臉,忍不住牽起他的手,藏入寬大的衣袖中。
東海心中一陣歡蹦亂跳,連忙將他的手緊緊抓住,衝他燦爛地笑起來。
「傻子。」李赫宰跟著露出笑意,低聲叮囑,「抓好了,別走散了。」
「知道啦!」東海小幅度晃了晃他的手,又在他手心撓了撓,瞪大眼看著他,抿了抿脣。
二人早已默契,李赫宰自然看得出他眼中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裝作耳語的模樣在他耳側不
著痕跡地迅速親了一下,低聲道:「這麼多人呢。」
此時仍是天寒地凍的季節,東海臉上被寒冷之氣覆著,耳尖卻被讓他口中熱烘烘的氣息燙到通紅
,笑彎了眉眼,任他牽著往前走。
長街上熙熙攘攘,頭頂亮著燈籠,反倒顯得下面的人流晦暗不明,二人擠在人群中,挨得極近,
兩隻手交握著隱在袖中。四周的人又都在忙著看燈,自然不易發現。
走到橋上,拱橋兩側的八角美人燈迎風輕晃,東海倚著欄桿仰頭看,見上面每一面的美人都畫得
惟妙惟肖、婀娜多姿,忍不住艷羨。
橋上的風要大一些,將他的髮絲吹得輕輕揚起。李赫宰將他衣服攏攏緊,有些著迷地看著他眼中的
神采,很想將他攬入懷中緊緊抱住,忍不住手中加了些力道,柔聲道:「你若喜歡,回頭我給你做一
個這樣的燈籠。」
東海驚喜地扭頭看他:「這個你也會做嗎?」
「這有何難?削幾根竹子,畫幾幅畫便是。不過只有一兩盞,總歸沒有這成片的來得美。」
東海笑瞇瞇道:「只要是赫宰做的,我都喜歡!」
「好。」李赫宰捏了捏他的手心,笑道:「看你很喜歡我上回畫的狐狸,你說是畫你好呢?還是畫
狐狸好呢?」
「我都想要!」
「那就各做一盞。」
東海想抱他,沒好意思,只好支在一旁的柱子上,枕著胳膊側著臉衝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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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之前因為工作的事,更新時間一直不規律,為了表示歉意,今晚再整個二更出來
,睡得早的妹子就不要等了,估計早不了~~可以明天再看~~愛你們!=333=
36章
第36章元宵(二更)
二人又走了幾步,站在拱橋最頂端。高處見到的風景自是不同,前後望去,見到的便是璀璨花燈下
一個個攢動的人影,即便人人仰著臉,也看不清神色,影影綽綽的,別有一番朦朧的韻味。
橋下這座河流彎彎曲曲繞得很遠,臨河稀稀朗朗有一些屋子,家家後門口掛著大紅燈籠,倒映在
河水中隨著波紋晃出一道道褶子。
遠處的河面上一前一後緩緩駛來兩座畫舫,香幔輕擺、絲竹聲聲,四面簷角下掛著極為漂亮的長
串燈籠,在紗幔的遮掩下亦真亦幻,畫舫中燈火輝煌、人影綽綽,繁華熱鬧。
河兩岸的淺堤上漸漸多了一些年輕的男女,手中各自捧著一盞花燈,多為蓮狀,托在掌心映著個
人或喜或憂的神色。靠近河水,蹲下去許個願,將蓮燈放入水面上輕輕一推,看著自己的燈攜著欲說
還休的心願,漸飄漸遠。
一時間,漆黑的河面被花燈點綴得如同夜幕下的星空,璀璨而奪目。
東海異於尋常的安靜,看著這橋下的片片繁華,忍不住抬頭看看夜空。地上有星,天上卻沒有,
不過天上有明月,皎潔的、圓潤的,映得他心裡亮堂堂的。
赫宰在他身邊,老天終是沒有負他。
李赫宰看著他寧靜的側臉與流動的眼波,忍不住手中攥緊,視線一寸一寸在他臉上游移,彷彿這週
遭的一切都無甚可看,能入得眼的,唯有身邊這一人。
過了元宵節,這裡所有的喧囂熱鬧便會落幕,世間的繁華不過如此,終究是雲煙一場,只有身邊
這一人,才是最值得珍惜與留戀的。
安靜也好、熱鬧也罷,光陰留不住,只須有這麼一個人相伴左右,此生再無他求。
東海感受到他的視線,轉頭看他,眼角藏不住的晶瑩,語帶哽咽:「赫宰,能跟你在一起,我好
開心!」
李赫宰心中鈍痛,抬手輕輕拂去他眼角的淚,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真是傻子……」
來來往往的人有一些注意到他們的舉動,好奇地打量他們,卻一時未能看得出東海是男是女,若
是男子,這二人的親密便有些難以理解,若是女子,卻又少了些女子的陰柔,最終因為趕著去看舞龍
燈,也只是匆匆瞥了兩眼又往前行去。終究是不相干的路人。
橋上的人川流不息,成了一道移動的幕景,反倒是這二人靜靜佇立橋頭,成了舞台上搶眼亮麗的
主角。
平日裡都是兩個人,東海的心境起不了大的波瀾,李赫宰對他好,他便開心,李赫宰故意逗他,他便
佯裝生氣,一顰一笑都是因為他一人的舉手投足。
此時置身如此熱鬧喧囂的氛圍中,東海忽然發現,原來人人都有喜怒哀樂,他們將心事訴說在一
盞小小的花燈裡,隨著河水飄蕩,便彷彿將心事帶走了。
人的生命不過匆匆數十載,而他,自記事起,便已活了上千年。他花了上千年時間默默陪伴著游
青,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心緒翻騰得厲害,眼淚便控制不住落了下來。
李赫宰替他擦淚,卻反倒讓他越哭越凶,怎麼都擦不完似的,心中又急又痛,抬起雙手捧著他的臉
給他擦,柔聲道:「傻子,快別哭了。」
東海吸吸鼻子,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卻又因為水汽糊了雙眼看不真切,不停地眨眼:「我就是高
興……」
李赫宰心中嘆息:哪裡是高興那麼簡單?這千年的委屈,哪裡是兩滴淚便能抒發得盡的?
東海確實委屈,只是他心思單純,心中的高興大過委屈,便以為這單純的是高興。花了千年時間
才得到一個人的憐惜,哪有不委屈的道理?
他以前不會如此放肆地哭,是因為再苦都無處可訴,可如今李赫宰終於喜歡他了,疼他了,能容納
他的一切了,他這滿腔的委屈便如絕了堤壩氾濫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他在乎李赫宰,他才會委屈,
如今李赫宰在乎他,他才能將委屈發洩出來。
說來說去,「委屈」二字,其實也是奢侈,輕易是不能訴說的。
李赫宰讓他哭得肝腸寸斷,一把將他摟在懷中,不管這來來往往的人群,兀自拍著他的背輕聲安慰
著,卻也不阻止他,只盼著他能將心裡哭暢快了。
東海抽抽噎噎、顛三倒四地只會說高興,哭得累了終於歇了下來,抬起紅腫的雙眼看他,一臉赧
然:「赫宰,你會不會偷偷笑話我?」
李赫宰一陣心疼,卻又被他這副模樣逗得想笑,嘆息著在他臉上揉了揉,低聲道:「往後凡事有我
擔著,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心事不要憋在心裡,知道麼?」
東海破涕為笑:「不放在心裡的還叫什麼心事?」
李赫宰早已見慣他這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情緒,見他笑便知道他是真的開心了,不由安下了心,笑道
:「你這傻子竟然還懂得思辨,可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又說我傻……」東海將他一隻手拉住,再次笑起來,「我的心事你知道的!」
「嗯,這回是我傻了,知道還問。」李赫宰在袖中將他的手握緊,柔聲道,「哭餓了沒?餓了我帶
你去吃烤雞。」
東海雙眼霎時亮起,雀躍地喊:「餓死了!」
不遠處的街道上,薛常靜立良久,沒有穿華貴的衣裳,只著了一身清淺色的長衫,將他襯得丰神
如玉,神色卻是黯然,讓身後的人潮一衝,差點站不穩腳跟。
身後的灰衣侍衛連忙上前將他扶住,雙瞳漆黑、眉頭微蹙,恭聲道:「大人,還是回去歇著吧。
」
薛常望著橋頭執手遠去的背影,說不出心中究竟有幾分痛,脣角噙著一絲苦笑,低聲道:「還當
他真是不愛熱鬧呢……」
侍衛看了他一眼,抿抿脣,垂眸道:「大人方才到別院,也是為了見他麼?」
薛常側頭朝他看了一眼,挑起一側眉梢,笑意未褪:「你今日倒是話多。」
侍衛連忙後退半步,面色沉靜如水:「屬下不敢。」
「罷了罷了……」薛常擺擺手,「又沒有怪你,這麼惶恐做什麼?」說著便往橋頭行去。
侍衛眼神一頓,連忙跟上去:「大人,事已至此,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免得再見到徒增煩惱
。」
薛常提步上前,漫不經心地笑道:「煩惱什麼?將人搶過來不就是了?」
「大人心如明鏡,必定不會做出此等愚昧之事。」
薛常停下腳步,回頭朝他看了一眼:「你倒會堵我。」
「屬下不敢,只是不明白,大人看上他哪一點了?何至於如此上心……」
「你今日當真話多。」
侍衛神色一頓,連忙垂首:「屬下踰越。」
薛常沉默地盯著他看了片刻,湊近他,沉聲道:「你喜歡我?」
侍衛一驚,後退半步與他拉開距離:「屬下不敢。」
「不敢?」薛常將他這二字咀嚼一番,笑了笑,轉身走上了橋,聽到後面亦步亦趨的沉穩腳步聲
,沒有回頭,走到先前東海站過的位置,便不再走了,而是站定了腳步,望著河面上一遛彎的花燈,
沉默了半晌。
「無從瞭解,談何上心?」薛常忽然開口。
侍衛垂眼抿脣,彷彿未聽到他的話。
薛常卻又自顧自接著道:「難得見到那麼一個通透玲瓏之人……卻是遲了一步……」
「夜裡涼,大人今日穿少了,還是回去歇著吧。」
「囉嗦。」薛常不耐煩地橫了他一眼,見他如一尊佛似的立在那裡,忍不住又覺得好笑,擺擺手
嘆息一聲,「罷了,回去吧。」
李赫宰替東海買了一隻香噴噴的烤雞,撕下一隻雞腿遞到他手中,餘下的便用油紙包著,牽著他空
閒的一隻手,帶他往舞龍燈的方向行去。
東海三下兩下便將雞腿啃得只剩骨頭,刷得乾乾淨淨,沒地方扔便繼續拿在手中,又接過李赫宰撕
下的另一隻,啃了兩口遞到他嘴邊:「赫宰,你也吃啊!」
李赫宰故意逗他:「我沒哭,一點都不餓。」
東海讓他說得有些赧然,哼哼唧唧地罵他:「就知道你會笑話我!」說是這麼說,心裡卻仍是高
興得很,知道他原本就不怎麼喜愛吃這些油膩的,便毫不客氣地繼續啃起來。
等到趕去舞龍燈的地方時,手中的一整隻雞已經被啃得只剩七零八落的骨頭了。
李赫宰見這些骨頭半絲肉片都不曾留下,忍不住想笑,把這些骨頭用油紙包起來,帶著他穿過一道
巷子走去河邊,將骨頭扔到一旁的地上,很快便有附近人家的黃狗過來咬著走了。
兩人在河邊洗了洗手,又穿過那道巷子走回去。東海遠遠瞧見巷口有一棵極好攀爬的樹,驚喜道
:「赫宰,要不我們爬樹去房頂看吧!」
如今尚未開春,樹上仍是光禿禿的沒有半片葉子,不過倒是能清清楚楚見到樹枝的粗細。李赫宰打
量了一眼,放下了心,點頭而笑:「聽你的。」
東海雀躍不已,拉著他就飛速地跑了過去:「赫宰!我先來!」說著便鬆開他的手,三下兩下竄
上去坐到了樹杈上,探著頭對李赫宰笑瞇瞇地招手。
李赫宰自小在山間長大,爬樹自然也不在話下,不過倒是比東海斯文許多,提起衣擺也很容易便上
去了。
東海見他上來,又撅著屁股往前爬了兩下,上了屋頂,坐到樑上回頭繼續衝他招手,神情很是興
奮,等到李赫宰跟著坐過來時,指指下面:「你看!這樣看可比下面那些傻子看得清楚多了!」
李赫宰見他稱別人傻子,憋不住笑出聲來,將他攬入懷中:「是,還是你聰明。」
「那是自然!」東海得意地笑起來,剛笑完又轉頭驚奇地瞪著李赫宰,將他瞪得莫名其妙。
李赫宰摸摸自己的臉:「怎麼了?」
東海忽然雙眼一瞇,摟緊他的腰在他胸口狠狠蹭了蹭,抬起頭齜牙咧嘴地看著他道:「赫宰!你
這個讀書人不斯文!竟然學我爬到人家房頂上了!哈哈哈哈!」
下面的龍燈騰飛翻滾,人群一片叫好聲。
李赫宰在他臉上捏了捏,笑起來,忍不住俯身吻在他的脣上。東海抓在他後背的手攥緊,滿足的低
吟淹沒在沸騰的人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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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章
第37章梅香
正月十六,天還未亮,李赫宰與東海便早早起了床。元宵節的湯圓還有很多剩餘,便煮了一些做早飯
。
東海昨晚一通猛哭將情緒都發洩殆盡,回來又躺在李赫宰懷裡沉沉睡了一覺,此時精神氣好得不得
了,呼哧呼哧吹著氣將滾燙的湯圓吃了滿滿兩大碗,又笑嘻嘻地從李赫宰碗裡舀了兩隻過來。
李赫宰知道他是故意的,眼中笑意潺潺,看著他將肚子撐得圓滾滾,心滿意足地放下碗筷,這才慢
慢將自己碗裡的吃了。
二人吃過早飯,將身上的衣裳簡單理了理,與其他屋裡的人互相作揖問好,接著便一起出了薛府
別院的大門,遵循皇帝的口諭,進城前往貢院稍作熟悉。
不過畢竟是科舉重地,除了前來報到那天,書僮是不能輕易進的,即便是這些考生,也只是進去
大致走一遭,路過每排號捨,在外面瞧上一眼,知道後面要怎麼走,再往裡便不允許了。
貢院佔地極廣,考生號捨上萬,官房也有千餘間,再加上崗樓、花苑、走廊,若能俯瞰,必定十
分壯觀。如此規模,讓考生看了心生嚮往,或許也是皇帝的用意之一。
東海無法隨同遊青進去,便只能與其他書僮一起在外邊候著,如今天氣嚴寒,冷風呼呼刮在臉上
有些生疼,先前趕路不覺得冷,停下來過了片刻便有寒意侵襲。
東海天性好動,別的書僮都是安安靜靜在一旁或坐或站,他卻是雙手捂著臉拍拍打打,腳下也不
停地走來走去,將全身都動暖和了,看著那些書僮被凍得紅彤彤的臉,心裡偷偷地管他們叫傻子。
轉了兩圈還不見李赫宰進來,東海便有些著急了,朝大門口探著脖子看,怎麼都看不到心心唸唸的
人影,便走到門房那邊去問:「差大哥,你可知道我家公子要幾時才能出來?」
那小差原本是有些不耐煩的,差點便想甩他一句:「誰知道你家公子是哪個?」不過視線一轉見
東海長得實在是討喜,心裡那點不耐便鬼使神差地消失無蹤了,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說:「這貢院
裡面可大了,怎麼也要走上小半天,午時前怕是出不來。」
東海一聽還要這麼久,心裡泛起了嘀咕,如今他和李赫宰形影不離,現下離了才不到半個時辰便開
始想他了,眼珠子轉了轉,覺得可以偷偷溜到無人處隱了身形摸進去找到他悄悄跟著,主意一定便朝
小差笑了笑:「謝謝差大哥!」
那小差臉上有些微微發燙,看著他的背影一臉莫名地撓撓頭,心裡也在犯嘀咕:這書僮怎麼長得
這麼好看?
東海又在門口裝模作樣地轉了片刻,從街的這頭走到那頭,然後一個閃身進入了一條巷子,喜滋
滋地便準備隱身,耳中卻忽然聽到腳步聲,疑惑地扭頭看去,見巷子的另一頭晃晃悠悠地拐進來一頂
八抬大轎。當先四人目視前方、腳步整齊,每走一步,那轎子便顛上一顛。
東海記得李赫宰做了官以後也是這麼坐轎子的,忍不住心裡開始嚮往跟著他一起坐進去,二人親密
相依的場景,便一個人樂開了。
轎子旁邊跟著一名年輕男子,著一身灰色勁衣,眉目冷凝,正是薛常的侍衛雲棲。雲棲遠遠見到
東海時愣了一下,朝轎簾看了一眼,雙脣間的線條有些僵硬,繼續目視前方,未吱聲。
轎內的薛常卻是個人精,這轎子做工上乘,顛起來一點聲音都未曾發出,顯得巷內無比清淨,雲
棲的腳步聲稍微停滯了一下便讓他給捕捉到了,疑惑地挑了挑眉,掀開轎簾看他:「怎麼了?」
雲棲眼中閃過一絲猶疑,抿抿脣,正要開口,便見薛常側身將頭探了出來。
那邊東海也發現轎邊的人十分眼熟,是那個成天跟在薛常旁邊的貼身侍衛,便衝他遠遠笑了笑,
見他臉上的表情跟木頭似的,無趣地皺了皺鼻子,又見轎簾掀開露出薛常的臉來,便笑瞇瞇地打了聲
招呼:「丞相大人好!」
薛常笑著點了點頭,又朝雲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雲棲雖未曾與他對視,卻也知道他目光掃了過來,頓時有些侷促,眼神一慌,臉卻更像個木頭了
。
薛常看出他的窘迫,笑了笑,將轎簾放下,漫聲道:「停轎。」
轎子落地,薛常掀開門簾跨出來,朝東海走過去,笑道:「你家公子在貢院,你怎麼不在門口候
著,跑到這巷子裡來了?」
「這不是還沒到出來的時候嗎,我隨便走走。」東海在李赫宰面前不會撒謊,一撒謊便神色不自然
,但在別人面前卻是信手拈來,沖薛常笑了笑,又驚奇道,「你怎麼走到這麼小的巷子裡來啦?」
薛常是剛從皇宮裡出來,故意讓轎伕將他往貢院這邊送的,明知東海心中有人,可還是忍不住想
過來看上一眼,此時見他對自己笑瞇瞇的模樣,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看到的他在李赫宰懷中落淚的樣子,
暗嘆一口氣,笑道:「打道回府,走這裡比較近。」
「哦!」東海點點頭,往邊上讓了讓。
薛常看著他這讓路的動作,一時有些無語,頓了片刻,笑道:「這裡串風,你還是去門口候著吧
。」
「沒事,動動就不冷了。」東海搖搖頭,一心盼著他早些離開。
薛常又怎會看不出他的神色,眼底滑過一絲黯然,脣角的笑意卻是加深,溫聲道:「那你自己當
心些。」說完便轉身走回去重新坐入轎中,看了他片刻,才將門簾放下。
重新起轎,轎子晃晃悠悠地從東海身邊經過,東海看著這侍衛癱著臉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再次覺
得無趣,在後面朝他扮了個鬼臉,不成想那侍衛卻好似背後開了天眼似的,忽然轉頭朝他看過來。
東海一驚,舌頭還有一半吐在外面,就那麼傻乎乎地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又轉回頭去,哼哼了一聲
,把舌頭收回,往牆角一蹲,等著他們走出這條巷子。
薛常坐在轎中,閉著眼,與雲棲朝夕相處,自然能輕易分辨出他的動靜來,聽到他剛才腳步又頓
了片刻,也聽到他回頭時的衣料摩挲聲,隨手拿起座位旁邊的一本簿冊,睜開眼靠在腦後被風吹得掀
起一角的轎簾上,想回頭看,又生生忍住了。
等拐出巷口時,轎內傳出一道慵懶的聲音:「回府。」
轎伕訓練有素地停下腳步,轉了個彎,朝著反方向走去。雲棲朝身側的轎簾看了一眼,恭聲道:
「大人不去貢院看看了麼?」
薛常支著額,簿冊卷在手中,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回去吧,乏了。」
雲棲垂眼:「是。」
東海好不容易等到他們走開,左右張望一番,又抬頭看看,見附近沒有茶樓酒肆,不用擔心樓上
有人瞧見,這才齜著牙施了個法將自己隱住。
興匆匆地跑回貢院門口,往張元才的書僮面前一站,見那書僮毫無反應,嘻嘻笑起來,又走到當
值的小差旁邊,見那小差與對面的小差大眼瞪小眼地對著,便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袖子,大搖大擺穿過
銅門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也不用再施別的術法,鼻子嗅一嗅,便很輕易找到李赫宰所在的方向,於是樂顛顛地尋了
過去,沒多久便見到一群人在廊下走著。李赫宰雖穿著樸素,氣質卻比任何人都要清雅,身形頎長、眉
目俊逸,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東海心頭一喜,連忙跑過去走到他面前笑瞇瞇地看著他,一邊看一邊倒退著走。
李赫宰忽然腳步一頓,神色有些詫異,也不知怎麼的,鼻端似乎聞到東海身上熟悉的氣息,連忙朝
四處看了看,卻什麼都沒看到。
「游兄,怎麼了?為何不走了?」後面的人走上來疑惑相詢。
「哦,沒事。」李赫宰回神,連忙跟上前面的腳步,笑了笑,「方纔似乎聞到了梅香,就隨便瞧了
瞧。」
那人笑起來:「游兄定然是聞錯了,這一路走來可不曾見過一株梅花。」
李赫宰點頭而笑:「正是。」
說完話,李赫宰略一沉吟,更加詫異,剛才說聞到梅香只是隨意扯了個謊,可腦中卻忽然閃現一道
靈光。
他一直覺得東海身上清新如水的氣息中總是隱隱約約帶著一絲香甜,以前不曾仔細辨別,現在一
回想才發現,那氣味似乎是梅香,不過卻是淡到極致的梅香,只有在十分親密時才能隱約聞見。
東海背上有一朵梅花,身上又隱約帶著一絲梅香,而他自己又總是在夢裡見到大片大片的梅花瓣
,上回摸到他後背的印記時看到那麼多想都不曾想過的畫面,這其中,必定是有些牽連的吧?
不過這傻子跟了自己千年時間,沒有牽連反倒不正常了……
李赫宰想著想著便發覺自己有些神遊天外,無奈地笑了笑,連忙斂起心神,才走了兩步又意識到,
這才分開沒多久,自己便有些念他了。
想來這傻子必定是比自己唸得還緊,他是妖,既然曾經偷偷跟在自己身邊,那眼下會不會也正跟
著呢?
李赫宰的嗅覺自然沒有東海那麼敏銳,剛才一瞬間聞到的氣息多半是憑感應,現在再仔細聞一聞,
卻又無法捕捉到了,可心裡總覺得東海就在他身邊。
東海見他忽而眉頭緊鎖,忽而又露出笑意,不知他在想什麼,越看越是好奇,忍不住湊到他面前
,輕飄飄地摟著他脖子攀到他身上,近距離打量。
李赫宰動作再次頓了一下,想了想,眼中笑意加深,又神色如常地繼續往前走去。
東海不知他在笑什麼,心裡有些不痛快,自己念他唸得要死,他卻一個人在這兒笑,也不知有什
麼事這麼高興。
李赫宰並不覺得身上有任何重量,但是卻極為篤定,東海此時此刻必定是掛在自己身上,這種感覺
十分奇怪,正如當時看到那些畫面時篤定裡面的男子都是自己一樣,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直覺。
原來,狐妖可以隱身……李赫宰再次笑起來,似乎能想像到東海一頭霧水的模樣。
東海更加不痛快了,直直地瞪著他看了半晌,湊到他頸窩憤恨地咬了一口。
李赫宰倒沒覺得疼,倒是隱隱約約像是被螞蟻叮了一下,忍不住輕笑出聲。
旁邊一人疑惑地扭頭看他:「游兄,你笑什麼?」
李赫宰連忙斂神,笑道:「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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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咩!今天終於準點更了!QAQ
38章
第38章夢憶
即將出貢院之時,東海的氣息忽然消失無蹤,李赫宰神色淡然地與他人一同往門口走去,腦中卻似乎
能想像到東海急匆匆趕出去的模樣,不由會心一笑。
貢院的大門無聲打開,門外頓時起了一些動靜,各家等候多時的書僮紛紛湧了過來,在一片「公子
」的稱呼聲中,東海一聲「赫宰」顯得尤為動聽,這其中夾雜的發自肺腑的欣喜之情自是旁人不能比的
。
李赫宰見他是從拐角處跑過來,知道那邊有一處僻靜的巷子,眼中笑意更濃,越發篤定他剛才是偷
偷跟在自己身邊了,走過去不著痕跡地抓住他的手捏了捏,又迅速放開,低聲道:「難得出來,買只
壯雞帶回去,給你燒湯喝。」
雖然各考生一同住在薛府,彼此為鄰,不過除了必要的走動外,並不過分親近,因此各家偶爾開
個小灶也屬正常,想起來了會左右送一碗,嫌麻煩時便管好自己屋裡的事即可。
李赫宰特意將聲音壓低倒不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開小灶,而是自己對東海寵溺得十分明顯,雖不
介意讓人知曉,但也不想在人前做得太高調。
東海聽了他的話自然是雀躍不已,笑得嘴都合不攏,連連點頭:「好啊!」
東海又吃到了美味的雞肉,滿足得恨不得將手指頭吮出個洞來,入了夜泡腳的時候再次犯困,迷
迷糊糊中又靠著李赫宰睡著了。
李赫宰將他抱至床上,看他嘴角輕輕揚起,忍不住笑著伸手捏了捏,想起白天的事,湊過去在他頸
間嗅了嗅,越嗅越覺得像是梅香,便起身去外面走至庭院,遠遠聞了一下院中的氣息。
這庭院裡種的花草各式各樣,一時也未能辨認出來,只好走至一株梅花跟前,隨手捻了一片花瓣
下來,靠近了覺得這味道過濃,離遠了又分辨不清,便回到屋內倒了一杯清水,將花瓣投入其中。
臨睡前想起這花瓣來,便伸出食指沾了杯中的水來聞一聞,倒是覺得與東海身上若隱若現的氣味
極為相似了,不過仍是略微有些差異,似乎這水中的香缺了一些靈氣。
其實他也不知靈氣究竟為何物,但心裡便是這麼認為的,都說梅乃花中君子,與梅花想比,其他
的花便有些像庸脂俗粉,可如今再與東海身上的氣息一比較,連這梅花都添了一些俗氣似的。
或許,這是愛屋及烏?
李赫宰微挑眉梢,笑了笑,擦乾手指的水,便不再多想,寬衣上榻,將東海摟入懷中,看他下意識
伸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忍不住有些動情,在他脣上連親數下,又不忍心將他吵醒,只好壓抑著情緒將
他抱緊。
奔波了半日,原本以為會沉沉入睡,沒想到眼皮剛剛合上,便忽然墜入夢境,這一次入夢與以往
都不相同,不再是朦朦朧朧的畫面與聲音,而是意識十分清醒,似乎一閉上眼就迅速跌入進去。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極為熟悉的山峰,李赫宰愣了一下才認出這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煙山,山
頂依舊是雲霧繚繞,山腳下的青草野花讓風雨打彎了腰,而自己正撐著傘,腳步不受控制,一步一步
沿著山腳的泥路往前走。
這場景極為眼熟,李赫宰走著走著,猛然想起,這是去年發生的事,那一日原本晴空萬裡,他中了
舉人,感念恩師,便去恩師墳上跪謝報喜,不曾想回來時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幸虧他習慣
性將雨傘帶在身上,才沒被淋到。
李赫宰腦中的思緒十分清晰,忍不住感慨,隔了那麼久,做了那麼多稀奇古怪到讓他難以理解的夢
,這一回竟然夢到如此正常的場景,反倒覺得怪異了。
正這麼想著,眼前忽然出現一團耀眼的雪白色,夾在彎了腰的青草叢中,十分醒目。李赫宰心頭一
震,雖然離的有些遠,看得不甚清楚,可他心裡清楚,那必定是一隻通身雪白的狐狸。
李赫宰心裡有些焦急,想趕緊過去替東海擋雨,奈何腳步不受控制,仍舊按照當初的速度慢慢靠近
,想起這其實只是夢境,忍不住有些懊惱。
又走近了一些,終於將那隻狐狸看清楚了。上一次只當是一隻普通狐狸,李赫宰未曾上心,如今有
九成把握這是東海,便忍不住要細細打量。
狐狸正如畫中那般,用被雨淋濕的狐尾遮在頭頂,挑著眼梢、眼角細長,斜看著天上聚集的烏雲
,眼中有些害怕,還有不甘。
李赫宰正心疼不已,就見那狐狸聽到動靜朝這邊看過來。這一看,四目相對,那狐狸忽然表情有些
呆滯,似乎看著自己看傻了。
只這一眼,李赫宰便能徹底確認,這狐狸一定是東海,那雙眼中熟悉的情感又怎會看錯?
李赫宰眼角酸澀,心中暗罵他傻子,想著他已經追尋跟隨了自己千年,這一世忽然在這裡遇見,不
知他心裡究竟是如何驚喜交加。
李赫宰又上前幾步,見這狐狸仍舊是傻乎乎地看著自己,連忙將傘移到他頭上,替他擋住了雨,想
說話,卻說不出,因為他當初就沒有開口。
正思緒萬千時,眼前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緊接著陡然一道轟隆巨響。李赫宰記得他當初差點讓這
道雷劈暈,此時在夢裡倒是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只是緊張地看著這狐狸,見它埋著頭身子一陣瑟縮
,心口頓如刀割。
狐狸似乎也被震得不輕,暈暈乎乎地抬起頭繼續看他,眼中卻明顯失了些神采,卻仍舊是一眨不
眨地盯著他。
李赫宰這才知道,原來當時初見,傻狐狸是這麼執著地看著自己。他很想蹲□去摸摸它身上濕漉漉
的毛,卻控制不了行為,仍舊是站著,像當初那樣,轉頭朝四周環顧了一番。
天空有悶雷滾過,李赫宰重新看向狐狸,只一眼功夫,眼前的雪白動了一下,忽然平地消失。李赫宰
原本是以為這狐狸跑得飛快,如今知道東海是妖,這才覺得,這不是跑掉的,而是隱身了,或是用了
什麼術法消失了。
雖然知道醒來後東海就在身邊,可看著這狐狸從眼前消失,李赫宰還是一陣難以名狀的失落。
之後,他又繼續趕路,踩著坑坑窪窪的泥濘回到村莊,一切如舊。這夢境當真奇怪,每一個細節
都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說是做夢,倒不如說是回憶來得更準確些。
李赫宰以為接下來的一切都會如記憶中那樣一直進行下去,甚至在媒婆來說親時還記起那個過來打
岔的小童,有些突發奇想地猜測,那小童會不會就是東海口中的小禾?不然哪有那麼巧先後冒出兩個
莫名其妙的人來?
但是,媒婆將畫像一一鋪開,他卻驚恐地看著自己伸出手朝一張畫像指了指,開口道:「小生一
貧如洗,只需娶一個溫婉善良的女子,相貌才學皆可有可無。」
這聲音是自己的,李赫宰吃驚不小,他根本就不喜歡這畫像中的任何一個,他甚至能聽出這話中的
疲憊與倦怠。
之後,事情與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了。李赫宰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看著自己與挑中的那名女
子定下親事,之後進京趕考,中狀元,甚至尚公主做駙馬爺。
之後,他的一生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滑過,他甚至看到東海一臉神傷地陪在自己身側,如那晚摸
到梅花印記時看到的那些畫面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赫宰懷疑自己是陷入了噩夢,他不能再看著東海那麼痛苦下去,可是無論他如何掙扎就是醒不過
來,他甚至看到自己行將就木時,東海跪在床前落淚,對自己說:「等你再世為人,我還會來找你!
」
李赫宰心口絞痛不已,眉頭痛苦地皺在一處,眼角終究是控制不住落下淚來。
之後,他很清楚,他投胎轉世了,一直活到二十多歲都不見東海蹤影,直到他拜堂成親的那一天
,他看到東海遠遠地蹲在樹枝上,咬著脣,大紅燈籠映著他眼中朦朧的水汽,如同鮮血。
之後的所有場景都如同酷刑,他輪迴了一次又一次,有些是見過的畫面,有些是不曾見過的,可
無一例外地,東海都是在他成親之後才出現。
這傻子,當真是找了一世又一世,不知他得罪了哪路神仙,每次都遲了半步,卻那麼死心眼的不
離不棄,又不肯從中做些手腳將自己搶了去。
李赫宰眼見著他逐漸憔悴,不知自己一顆心被凌遲了多少回,鮮血淋漓。
當看到他最後銀髮枯萎地跪在自己墳前抱著墓碑喃喃自語時,上回不曾聽到的話這一次終於聽清
了。
「我要死了……要去投胎了……」
「喝了孟婆湯,我就不記得你了……」
「再也不能去找你了……永遠沒有機會了……沒有了……」
東海每念一個字,都在他心口燙一下,李赫宰疼痛到無以復加,只覺得天旋地轉。
眼前的畫面如同水紋,輕輕晃動起來,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又變回了煙山腳底的那個李赫宰,打開
門將媒婆讓進了屋。
李赫宰覺得心弦有些顫抖,不知為何還是不能醒來,如果這輪迴的夢境要一遍又一遍無休無止地繼
續下去,倒也算是對他的懲罰,只是他更希望自己能醒來,好好珍惜東海,彌補虧欠他的。
媒婆又一次將畫像鋪開,李赫宰手指顫得厲害,很想把它砍掉。正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道清脆
響亮的少年嗓音:「李公子!」
李赫宰愣住,接著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小童大搖大擺地從門口跨進來。
這又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的畫面最熟悉不過,李赫宰卻陷入震驚,為何事情會有兩種不同的走向?如果說之前看到的
不曾發生,那東海又豈會受那麼多苦?如果確確實實發生過,那眼下這情景又該作何解釋?
恍惚間,腦中記起東海說過的話:赫宰,你一定會中狀元做大官。赫宰,你考上狀元會不會不要
我?赫宰,我怕有人把你搶了去……
如果這夢境完完全全地還原了現實,那他和東海一定是重新回到了第一世,回到媒婆說親的節骨
眼上。這麼說來,山腳那一面其實是初次相遇才對。
李赫宰心中酸澀,想不到初次相遇,傻狐狸就那麼看著自己……那眼神不是找了九世之後哀傷的眼
神,只是喜歡,簡單純粹,不摻一絲雜質的喜歡。
李赫宰覺得頭痛欲裂,眉心有些莫名其妙地燒灼感,一回神才意識到媒婆和鄉鄰已經走了。他見到
自己在窗前寫了一會兒字,又去屋後扔掉茶碗,走回屋前,抬起眼,看到夕陽中熟悉入骨的身影。
東海一身破舊的衣裳,站在水井旁傻乎乎地看著他,眼角的淚將他心口燙得生疼。
李赫宰再次頭痛,眉心灼灼有如火燒,鼻端隱有梅香飄來,一陣天旋地轉,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
滿頭大汗。
39章
第39章不適
「赫宰?」東海被他的動靜驚醒,迷迷糊糊爬起來,「你怎麼了?」
李赫宰看他雙眼迷迷瞪瞪,卻掩不住擔憂,心中又脹又痛,一把將他摟緊,閉著眼,眉峰緊蹙:「傻子
……你怎麼這麼傻……」
東海被他摟得快要透不過氣來,卻又滿心歡喜,艱難地在他懷裡抬起頭看他,發現他額角全是汗,
嚇了一跳,連忙費力地從他懷中掙脫開,跪在他身邊抬起袖子給他擦汗,緊張道:「赫宰,你怎麼了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李赫宰定定地看著他,如鯁在喉,抬手摸上他的臉頰,輕輕摩挲,又雙手將他的臉捧住,見他迷茫
地看著自己,心中簡直在淌血,哽咽道:「東海,你真是傻子……」
他早就知道他傻,早就知道他守了自己千年,可知道與親眼見到完全不是一回事,剛才那些根本
就不是夢,而是回憶,他在夢裡將這一千年又過了一遍,如同一下子恢復了記憶,將上輩子、上上輩
子、上上上輩子,甚至更久遠的事全部都回想起來。
短短數個時辰,簡直是將自己剝了皮放在油鍋裡一遍又一遍的煎炸,自己已是如此痛苦,那東海
豈不是要痛苦百倍千倍?
東海見他眼眶泛紅,竟是要落淚的樣子,嚇得手足無措,急急忙忙地抱住他,在他後背撫摸,動
作生疏而關切:「赫宰,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沒事了沒事了……」
李赫宰眼角頓時更酸,抱緊他深吸口氣,過了很久才開口,低聲喃喃:「幸好……幸好……真是老
天有眼……」
東海見他似是恢復了正常,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迷茫地看著他道:「赫宰,你究竟做了什麼夢
?怎麼嚇成這樣了?」
李赫宰強迫自己將情緒平復下來,在他臉頰蹭了蹭,低聲道:「夢到我失去你了……」
東海聽了笑起來:「你傻呀!我不是在這兒嗎?」說完又因為他如此緊張自己而高興,雙手將他
抱得更緊。
李赫宰卻仍舊心痛,若是他們再沒有機會從頭開始,東海也會像他那樣進入輪迴,二人恐怕就永生
永世再難相見了,一想到這個,他便覺得後心有陣陣冷汗沁出。
真應該感謝老天的恩賜,一切又回到原點,他還有機會彌補。只是這一世又一世累下來的債,怕
是永遠都還不清了。
他不想還債,只想好好疼惜東海,讓他從今往後再不為自己傷神,每日都過得開開心心。至於債
,欠著才好,糾纏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東海枕在他肩頭,只覺得他手臂十分有力,心中逐漸安定下來,眼中漸漸有了笑意,打了個哈欠
,再次犯起了困,下意識在他頸窩親了親,咕咕噥噥地喚著他的名字:「赫宰……」
李赫宰這才回神,連忙將滑下去的被子拉上來把他裹住,生怕他受涼,在他身上拍了拍,柔聲道:
「躺下去繼續睡,可好?」
「嗯。」東海貼著他的脖子點點頭,卻半天不動,眼皮子已經掀不開了。
李赫宰將他輕輕放倒下去,被子掖掖好,指腹在他臉頰上游移,躺在他身側定定地看著他沉睡的臉
,無法想像他以前一個人究竟有多少個不眠夜。
東海感覺到臉頰上的觸感,嘴角彎了彎,下意識朝他靠過來。
李赫宰就這麼看著他,一夜未眠,直至天亮。
之後的日子,依舊過得簡單溫馨,李赫宰記起了那麼多事,自然知道東海為何總是害怕失去自己,
忍不住心疼更甚,憐愛更深。
這一輩子,有些事因為東海的出現而與以往不盡相同,但並非完全不同,他不知道最後自己會不
會仍舊高中狀元,也不知那皇帝會不會依舊下旨將公主賜給自己。
若真是如此,他即便人頭落地也不可能答應。以前沒有東海時,他雖然拒絕過,可終究是接了那
道聖旨,那是因為他與定親的女子面都不曾見過,本就無甚感情可言,沒有必要抱著必死的決心與皇
權對抗。
而如今有了東海,即便他不知道這幾世的糾葛,也不可能依了皇帝的意思。細細想來,其實他早
已將東海放在心中,上京這一路辛苦走來,對他的喜愛更是日甚一日,又怎會捨了他去與別人成親?
他不希望東海成日擔驚受怕,便找著機會對他說:「東海,若是我考不中,我們便回煙山過逍遙
日子。若是我考中了,做了官,我便與你拜堂成親,出雙入對。你可信我?」
東海從未聽他如此嚴肅地說過話,讓他說得有些發愣,隨即又笑起來,在他脣上親了親:「我當
然信你!」
「我也知你信我。」李赫宰笑著看他,「只是你怕天有不測風雲,這是京城,我們無權無勢,稍有
不慎便會出了岔子。」
東海讓他說得有些心虛,又不服氣地哼哼:你無權無勢,我可有!我才不怕!
李赫宰在他頭上摸了摸,笑道:「即便是皇帝下旨給我賜婚,我也不會答應,隨便她是公主還是郡
主,就算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永遠都與我無關。」
東海自然不能讓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更捨不得他受半天傷痛,不過他自信有本事保他周全,對
這公主一事倒也不太介懷了,再加上早已確定了李赫宰對自己的心意,那些事自然更是不放在心上。
李赫宰見他點頭,知道他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便放下心來,抱著他親了親,柔聲道:「傻子。」
東海初次聽他這麼喊時,還老是想糾正,如今聽來,只覺得這稱呼親暱無邊,心中高興,便摟著
他脖子在他脣上舔了舔,隨即與他親吻起來。
李赫宰摟著他的腰,知道他的腰看似盈盈一握,實則柔韌有力,忍不住心中悸動不已,越吻越是動
情。
此時已近半夜,四周極其安靜,顯得二人的喘息更為明顯,更加撩撥彼此的心弦。東海聽著他逐
漸粗重的呼吸,只覺得心口砰砰跳得厲害,連耳中都起了嗡鳴聲,鬆開他的脣痴迷地看著他,沙啞的
嗓音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赫宰,我們洞房好不好?」
「好。」李赫宰喉頭發緊,想都不想便答應下來,直接將他抱至榻上,埋頭在他頸間親吻。先前他
是不願委屈東海,想著一切等到安定下來再說,如今想起了那麼多事,心中早已放棄原本的打算,什
麼事都想順著他的意思來。
東海讓他一通親吻,早已暈頭轉向,又讓他在頸間吮•吸一口,頓時就發起飄來,又滿足又焦渴
,張開脣輕喘個不停。
李赫宰抬起頭看著他,眼眸深深,呼吸沉沉,讓他迷離的神色勾得心中一陣激盪,體內的野獸隱有
衝破牢籠的趨勢,又生怕傷了他,強迫自己將動作放輕,蹙著眉隱忍著在他脣上、下巴上輕輕啄著,
口中呼出的熱氣將身下的人刺激得輕顫起來。
東海雙頰潮紅,水霧瀰漫的眸子半睜著,沙啞著嗓音發出一道極輕的低吟,喘息著念他的名字:
「赫宰……赫宰……」
李赫宰呼吸一沉,瞬間失控,再不復溫柔,舌尖探進他口中急切地攪吮起來,伏在他身上,雙手的
動作粗重得失了章法,聽著他越發急促的呼吸,慾望幾乎沒頂,三下兩下便將他衣裳全部扯開,又將
脣舌下移,不經意間吮•吸和啃咬加重。
「嗯……」東海吃痛出聲,卻又異常的滿足,雙手雙腳將他纏緊,整個人都攀在他身上,大口大
口喘息。
李赫宰在他身上四處舔吻,雙手攬著他的腰,在他柔韌的腰間揉捏,捏得他將自己纏得更緊,滾燙
的掌心在他前胸後背四處游移,不經意間碰到他後背的梅花印記,突然一陣灼燙,眉心陡然毫無預兆
的灼痛起來。
東海感覺他動作一頓,疑惑地睜開眼,小聲道:「赫宰,怎麼了?」
李赫宰早已鬆開手,眉心卻還是痛,痛到他有些難以忍受,腦中也十分眩暈。
東海看他面色有些發白,頓時嚇得不輕,抬手摸上他的額頭,緊張地看著他:「是不是我的梅花
印又怎麼了?」
李赫宰蹙著眉緩了半晌,彎起脣角笑著搖搖頭:「沒事,別擔心。」說著埋頭在他脣上親了親,舌
尖探入他口中,同時掌心在他胸口滑過,激得他再次戰慄起來。
李赫宰這回注意著不去碰他那印記,可鼻端的梅香卻漸漸濃郁起來,眉心的灼痛半天下不去,頭越
發眩暈,忍不住再次停下動作,悶哼一聲撐在床上。
東海徹底清醒,讓他這反應嚇得心驚肉跳:「赫宰,你快躺下!」說在就抬手推他,將他按在床
上,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李赫宰連忙拉住他的手,將他摟緊懷中,只覺得頭更暈了,深吸一口氣道:「你再想想,這印記究
竟是怎麼回事?似乎我一靠近便會身體不適。當真古怪……」
東海沒見過他這副虛弱的模樣,心急如焚中哪裡還能仔細思考,焦急地在他臉上摸著:「赫宰,
你哪裡不適?我去找個大夫過來給你瞧瞧!」
李赫宰安撫地在他背上拍了拍,笑道:「別慌,並無大礙,現在已經好一些了。若是真與這印記有
關,大夫來了也沒用。」
東海看他面色逐漸緩和過來,微微鬆了口氣,惱恨地背著手在後面的印記上抓了抓,咬著脣努力
想了半天,仍是沒有頭緒,皺眉道:「我再想想!」
李赫宰心疼地將他的手拉過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你看我現在已經好了很多,總會有法子解決
的。」
東海怔怔地看著他,眼角濕潤起來,鑽入他懷中狠狠蹭了蹭:「赫宰,是不是我一靠近你,你就
難受?」
「不是。」李赫宰將他抱緊,「別瞎想,只是不小心碰了這梅花才會如此。」
「哦……」東海點點頭,抬眼看他,「那我們以後是不是就不能洞房了?」
李赫宰見他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知道他為何如此執著於洞房一事,心中酸楚,笑道:「那我豈不是
太沒用了?沒事,總會有法子的。」
東海聽他聲音沉穩,感受著他手臂的力道,心下稍安,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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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真的不虐……QAQ
40章
第40章疑惑
氣候漸暖,柳葉抽芽,百花千草都逐漸恢復了生機。
會試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李赫宰卻懷揣著心事,雖然表面看來與平常無異,可每日讀書寫字還是忍不
住有些走神,心中總是想著東海背上那塊梅花印記。
東海對他是一萬個放在心上,自然將他神色間的細微變化捕捉入眼,再不提洞房一事,只是乖乖
坐在他身邊,抱著他親一親,讓他先好好讀書,考完試再想其他的。
李赫宰寒窗苦讀那麼多年,少讀幾天書自然不會有什麼影響,反倒是對他的安靜很是心疼,笑一笑
答應了他的話,可一轉眼還是忍不住將這件事放在腦中細細思索。
兩人都是滿腹心思,想的是同一件事,可考慮的方式卻有些不同。
東海已將煙山上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老給召喚下來,準備在李赫宰會試的時候偷偷與他們見上一面。
李赫宰卻在想,他似乎是從遇到東海之後才開始有那些古怪夢境的,而那梅花印一碰又能讓他想起
那麼多以前的事,如今這梅花印帶給他的反應似乎越來越大了, 即便不碰,只要與東海稍稍靠近一
些,自己的眉心便開始隱隱有些發燙。雖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但他卻十分肯定,發生在他身上的所
有異常現象,恐怕都與這梅花 印有所關聯。
東海雖然也在唸著這件事,可與李赫宰在一起總是讓他心中安定,即便白天想再多的心思,入了夜
讓李赫宰摟在懷中,仍舊是睡得又香又沉,自然就不清楚李赫宰的舉動。
這一夜,李赫宰在他入睡後,將手探入他的衣擺,未免驚醒他讓他擔心,將手捂得暖暖的才塞進去
,不用摸索,很輕易便能找到那塊熟悉的印記。
還未觸碰時,便感覺到有些頭暈目眩,眉心的灼燙感漸漸明顯起來,李赫宰忍著身體的不適,將掌
心輕輕覆蓋上去,強咬著牙才能克制住被燙到後想要將手拿開的衝動,等到微微適應後,迅速合上眼
。
一瞬間彷彿又入了夢境,可李赫宰卻知道,他所看到的、所聽到的,都不是夢,而是曾經發生過的
事,可這些場景卻與數次輪迴的畫面不同,渾渾噩噩的,看不真切也聽不真切,如同眼前隔了一層紗
、耳中堵了一道膜。
李赫宰連蒙帶猜地看著聽著,因為側躺在床上,額角的汗水全都順著一個方向流到枕上,他卻毫無
所覺,心神全部凝聚在夢境中。
夢裡煙霧繚繞,所有人都面目模糊。
他看到自己和一個老者下棋,那老者仙風道骨、長鬚飄飄,略顯蒼老的聲音在以往的夢中也曾聽
到過,時而和藹地與自己說話,時而又嚴厲地痛斥自己,似乎自己犯下了什麼錯,卻又聽得不甚分明
。
畫面一轉,他又見到自己站在濃濃的大霧中,雙手沾著鮮血,自己身上卻並無傷痕,耳中傳來威
嚴的聲音,似乎在陳列自己的罪狀。
李赫宰正在疑惑自己究竟犯了什麼罪,突然腦中一陣劇痛,他突然又看到東海抱著墓碑緩緩閉上雙
眼、氣息微弱的樣子。
心中一痛,眉心霎時燙得他有些受不住,天地開始變得扭曲,擠壓著他的五臟六腑,眼前變成一
片黑暗,鼻端滿是血腥之氣,耳中傳來淒厲的慘叫,鬼哭狼嚎,聽的人毛骨悚然。
李赫宰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卻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似乎所有的痛苦都達到了頂點,痛到極端
,心頭開始瀰漫起恨意,毀天滅地一般折磨著他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的天地陡然一亮,他回到了煙山腳下,之後便是小童來阻了媒婆的親事。
東海雖然沒有感覺到他的動作,卻忽然覺得週身有些冷,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睜開眼便見到他滿
頭大汗、眉峰緊蹙的模樣,同時也感覺到他的手正貼著自己後背,頓時嚇一大跳,急忙喊他:「赫宰
!赫宰!」喊了半天卻不見他睜眼,著急慌忙地便去拉他的手。
李赫宰手一鬆,猛地從夢境跌出來,睜開雙眼定定地看著他,眼中漆黑一片,眼神陰沉。
東海被他這眼神嚇得呼吸差點停掉,莫名地感覺到一陣寒意,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嚇得聲音都發
不出了。
李赫宰眨了眨眼,逐漸清醒過來,閉上眼喘了口氣,再次睜開才徹底恢復正常。
東海窒息的感覺隨之消失,眨眨眼看著他,突然覺得委屈,撲過去將他抱緊:「赫宰,你剛才好
嚇人!為什麼要那麼看著我!」
李赫宰對他的控訴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迅速將他摟住在他後背拍了拍,拍了兩下才將夢中的場景清
清楚楚地回想起來,頓時一陣內疚,連忙在他額角親了親,柔聲道:「不是看你的,是做了噩夢還沒
醒。」
東海想起以前還住在煙山腳下時,他也有一回醒來是這種眼神,一下子委屈地眼淚都快出來了:
「赫宰,你做什麼噩夢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記不清了。」這話倒是不假,他最近做的夢基本醒來後都能記得,但這一次有些特殊,前後的
場景都歷歷在目,唯有一片漆黑的那段糊裡糊塗。
東海見他一頭的汗水,也顧不得自己委屈了,焦急緊張地替他擦起汗來,嘴裡嘀嘀咕咕著:「竟
然偷偷摸我的梅花印,出這麼多汗也不知道會不會得傷寒,下次要是在背著我這麼做,我就將這塊肉
割掉!」
李赫宰抓著他動來動去的手,湊過去在他脣上親了親:「別說傻話,只是做些噩夢罷了,不要緊。
」
東海微微撅著嘴,一臉的不痛快,將手掙脫開來,繼續給他擦汗,手中的動作不自覺有些加重。
李赫宰知道他在生氣,只好由著他在自己臉上脖子上蹂躪,眼中帶著笑,卻異常喜歡他這副發脾氣的模
樣。
東海忙乎了一通,見他一直看著自己笑,差點也跟著笑起來,又連忙板起了臉,掀開被子下床,
轉身見他想攔著自己,又哼哼著拿鼻孔衝他:「不許動!我去端水給你擦身子!」
李赫宰讓他給逗笑了,無奈地嘆口氣又重新躺下:「好,你披件衣裳,別凍著了。」
東海哼了一聲,板著臉轉身披了衣裳,倒了熱水端過來放在床頭,繼續板著臉擰帕子。
李赫宰好手好腳的哪裡用得著他照顧,連忙掀開被子下床,拿了他手中的帕子,低聲道:「我自己
來。」
東海瞪他:「我來!」
李赫宰哭笑不得,只好認命地妥協:「好。」說著便將上衣解開脫下。
他雖然自小讀書,卻也做家務忙一些簡單的農活,不像一般的文弱書生,身上半分贅肉都沒有,
紋理緊實線條緊繃。
東海這還是頭一次見他光裸著上身,咬著脣定定地看著,臉上有些發燙,想著上回夭折的洞房,
突然又覺得鼻頭髮酸,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給他擦起來。
李赫宰看著他這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待身上擦乾後連忙拉住他的手,抱著他在他額角蹭了蹭
又親了親:「傻子,別瞎想。最近做的夢都與你這印記有關,手摸上去的感覺也越發強烈,我倒是有
九成的把握,很快便能將事情弄清楚。」
東海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赫宰笑著將他拉到床上,「你若是信我,就安心接著睡。」
「嗯。」東海對他無條件信任,聽了他的話又定下心來,笑瞇瞇地點點頭,迅速鑽入被中,等他
也進來後,一把將他摟住。
李赫宰現在稍微與他靠近一些便會覺得眉心隱隱燒灼,怕他擔心一直不曾告訴他,只是忍著不適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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